■尹月素
■一朝沐杏雨 一生念师恩
1989年秋后,初中辍学的我踏上了北去的大巴。
我把失学的痛因归于9岁丧母。没娘庇护的我,在小学四年级时就经历过一次辍学,所幸是当时的语文数学两位老师家访,才使我又回到了学校。后来,勉勉强强、战战兢兢,读完了县重点初中。高中门槛却再也无缘跨过。
超了高中录取分数线60多分的我,不能进校门,成了我终生的痛。
天津蓟州区(原蓟县),一个青山秀水的小城。我生活了三年多。在那里,我先后当过保姆、疗养院服务员。
所幸我没有迷失自己,与书结缘,与文字为伍,开启了文学追梦。
尹学芸大姐,是我文学路上的第一位恩师,她曾带我一次次叩响文学的大门。
遥想当年,我与学芸姐的初次见面,是我大表叔用自行车驮着,穿过熙熙攘攘的鼓楼大街,去学芸姐所住的县招待所。一路上,表叔嘱咐我:你得记住,见了尹学芸,不要待太久,她的时间金贵。
记得学芸姐当时穿一件浅蓝底白色碎花的素色连衣裙。飘逸的长发用一浅色手帕拢在脑后。我一见到她,反而没了先前的局促。
初次相见,我就收获颇丰。学芸姐看过我的手稿后,建议我先记录每天发生的故事。她说,也不必像写日记那样,只要有故事能记下来就可以(后来,我还真记了几本)。我告辞时,她笑着对我说:“我没有人们传得那样邪乎,再待会儿吧!我给你找几本书。”
后来,我那时候读的书,大部分是向学芸姐借的。她工作在县文化馆,她接连搬的两处家中,都留下了我借书还书的足迹。她劝我,不必花钱买书,一是挣的那点钱少得可怜(当小保姆月工资50元,当服务员多了10元。那时我还要攒些钱寄给父亲),二是生活不稳定,书籍搬来搬去是负担。
那一时期,蓟县的图书馆阅览室也留下了我读书的足迹。图书馆的借书证、阅览证也是学芸姐在图书馆工作的爱人帮我办的。
我就借书证和阅览证并用。借的书在晚上读,白天一旦有时间,就去图书馆的阅览室,读全国各地文学期刊。只要时间允许,我总是第一个到,最晚一个走。
我特别特别羡慕图书馆的管理员,羡慕他们有大把时间守着那么多好书。可是,我看到坐在阅览室门口一侧桌前守候的大姐们,要么是边嗑瓜子边聊天,要么是怀抱毛线,双手娴熟地织着毛衣毛裤。
每每那时,我的内心总会涌起汩汩酸楚。上天把这么好的读书条件枉给了她们啊!而我为了能读到书,却在苦苦地挣扎。
我那时候读书的时间,是愣挤出来的。十八九岁,本是贪睡的年纪,但我中午总舍不得睡觉。手拿本书,坐在婴儿床旁,守着熟睡的小孩儿,我在书本里畅游。这是做保姆时期的我。那时也因看书发生过不愉快。
有几天里,孩子的奶奶来了。她不让我中午看书,说是我看书会看得迷迷瞪瞪,影响看好她孙子。她让我专心坐等着她孙子睡醒。听着老太太的说教,我虽心里不是滋味,但嘴上却不敢反驳。我知道我挣着人家的钱,就得听人家的话。第二天中午,孩子熟睡,老太太也在床上打着呼噜,我则因为不能再看书,只能在孩子旁边眼巴巴地干坐着,等他醒来。当胖胖的老太太翻了个身,鼾声停止后,眨眨眼看看干巴巴坐着的我,愣了一会儿。本性善良的老人,准是又觉得我不看书确实无聊,就又改口道:“你还是看你的书吧!你这个样子,反倒让我睡得不踏实。”
我当时听了甭提多高兴了,一下子觉得老太太可亲多了。
后来我当服务员时,相比当保姆,属于自己的时间多了起来。只是更累了。那段时间,我把看书视为一种劳累后的享受。我们服务员不仅仅是端盘子、收拾餐厅卫生,还要去厨房帮忙择菜洗菜,外加还得刷盘子洗碗。就是这样一份工作,后来也失去了,还是不得不回到老家,成了地地道道的乡下人。
在农村的二十多年里,我很少读书写作。这是因我的村庄离县城70多里。再有,一个整天抱着书看的女人,是会受乡亲们讥笑的。为了家庭和睦,我入乡随俗,斩断了文学梦。二十多年里,有时看到孩子发新课本了,心中痒痒,我会情不自禁抢着翻看他们的语文课本。
那些年里,自以为余生也就在鸡毛蒜皮的琐碎中度过,与书与文学梦再也无缘。没想到,上天自有安排,它让我得到了一位开报亭的儿媳,让我又一次见到了尹学芸的名字。
2016年,儿媳妇给了我一本《小说月报》,里面有尹学芸的中篇小说《四月很美》。
学芸姐的名字和文章,激起了我与她联系的欲望。通过写信寻找,我们断了25年的缘,又续上了。我的文学梦又得到了放飞。
2017年春节过后,我去蓟县侍奉了姑奶奶半年。半年里,重拾梦想的我又跑去了学芸姐家,40多岁的我继续着当年20岁的足迹,延续着借书还书还书又借书的美好时光。
今天的我,由于生活条件好转,也有了自己的藏书。有书真好!因为属于自己,我边看边在上面自由自在地留下读书的痕迹:勾画、记录。再不用担心给人家弄脏了。
更值得一说的是,我的藏书,又有一部分是有着爱心的老师们赠送。其中,李春雷老师赠送得最多。
机缘巧合,我与李春雷老师相识网络。当春雷老师得知我是一名农村作者后,本性纯良的他,知道农人挣钱的不易,一再表示说:“你需要什么书,凡是我有的,都可以送你!”
更感动的是,他能一次次挤出特别宝贵的时间,指出我写作上的不足,并对我的多次打扰无一厌烦。
我永远不会忘记,是春雷老师的指引,才使我的写作走向了正规。他说:“你的字太大了,极不规范,这要是投稿,编辑连看都不会看的,最基本的要求你得懂。”他把标题三号黑体字,正文四号字,这些细致的事儿也传授给了我。在以前,我根本不知道。
我在文学梦的追逐中,也有收获。有文章上过《天津日报》《天津青年报》,重拾爱好后,近两年又拿过省级征文奖三个。
白天为果腹,夜晚慰精神,我的生命在于不空虚,仅此而已。 |